2011年6月12日星期日

循環的是永久的痛

不知為何,我就染上了所謂知識分子愛拿歷史說事的危險習性。這不能怪我,從小到大就有人愿意向我灌輸甚麼“借古鑒今”的意識。小時候讀《上下五千年》,長大一些讀中學教科書,再長大一些讀廿四史、劍橋中國史和一些亂七八糟的“野史”,結果發現,鑒來鑒去,今與古并無二致。
這大大沖擊了另一個我的固有觀念:自從晚清嚴復引進了偉大的進化論,它便被一些先進的中國人發揚光大,并將其作用無限擴大到人文科學領域——當然這也有鄰國的功勞——人們相信歷史總在進步,社會總在朝著更先進更美好的方向一往無前。然而,歷史出奇地反復循環,其一致性教人無言以對。
暴秦焚書坑儒,兩漢獨尊“轉基因儒術”;魏晉名士好談玄學,飲酒避世成一時風尚;宋代才子皆謫客,程朱入廟成聖人;清代的“莫談國是”,軍閥政府的槍口對內……或許這些階段之間曾經有過開放自由的時期?我不知道,書本上并未提及。承諾是莊嚴的,萬眾是歡騰的,國家的頭上加上了“新”的標簽。“大鳴大放”的結果是“反右擴大化”,撥亂反正后的“文化熱”亦以鴉雀無聲告終。美術館的槍聲,大空地之血色,宣告又一代人美夢的破滅。連上兩次當的知識分子不再對政治和哲學抱希望,要麼同流合污,要麼明哲保身,大膽一些的來個“玩世現實主義”,也只是繞個大彎用耳孔出口氣。在一些方面,我們從來沒有進步過,唱的還是那句詞,畫的還是那花臉,只是耍的或是花槍或是大刀罷了。
誠然,我自己的心態發展也是一個不斷自我否定,反復循環的過程。曾經我對自己的國籍多麼地自豪,後來發覺前一個自己多麼的天真,再後來又覺得先前太偏激,然后又認為之前的修正主義失之于矯情,最近則是對這些再也沒什么感覺了。其實也不是沒有感覺,而是慢慢地意識到,二十幾年來,我的認識和現實總是隔著一層障礙,我從來不曾看清這個世界長什么樣子,動輒大講自豪天真偏激矯情都是無稽之談。
在循環中,我們蹉跎了歲月,白流了鮮血。萬萬雙黑眼睛各有所望,卻空成黃土白骨。循環的是無數次毀滅,循環的是相同的回歸。循環的,是永遠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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