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15日星期三

暴力不能拯救中國

暴力未能拯救中國。從歷史上千萬次的農民起義、太平天國,到義和團,到近年各地爆發的各種反對某國的民眾事件,最後無一不變質為禍國殃民的災難。
我在這裏反對的不是反抗,而是暴力本身。最近發生的潮州與新塘暴動,恐怕未能如一些人料想的那樣是中國現有體制崩潰的突破口,其進步意義是非常有限的,頂多是讓人對當局暴力鎮壓和輿論封鎖產生反感。然而對於這兩點,國人似乎已見慣不怪,對事不關己的人的心靈沖擊是不大的。
反抗是必要的。多少“有背景的人”敢於公然對平民施暴,他們的膽子不是無本之木。在國內,很多人已深刻地認為,執政黨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代表底層人民利益的“新中國”締造者,而是已變質為新的官僚資本保護者,某程度上與人民的利益對立。如今全國的經濟命脈、最大的壟斷行業,均掌握在誰人的手上,已是路人皆知的事實。有人揮金如屎,有人三餐不繼,更關鍵的是揮金如屎者視三餐不繼者如草芥,叫這個社會如何和諧?“不斷說和諧是因為目前還不夠和諧”,這個論斷連總理也承認,但承認之余,該作為的人祇說話不作為又作何解釋?等出事了就開幾千武警過去“處理”事件,平時都幹甚麼去了?社會財富的分配如此的不合理,底層人民的生活從未隨著宏觀經濟數據的暴漲而大為改善,普通人的臉可以隨便被人掌刮,所謂“改革”的底線早已觸及,指望這些人來“賜予”人民幸福與和諧,簡直是與虎謀皮。我甚至早已拋棄教科書上的一套,認為當今的中國社會正是當初革命先烈力反的“三座大山”之一——“官僚資本主義”的捲土重來,祇是分蛋糕的人換了名號而已。這種變質,和前面說的“起義”的變質可謂異曲同工;而社會上層那些既得利益者與普通人民的利益對立,則可以不大恰當地看作是一種“階級對立”——雖然我們早已放棄階級斗爭的理念。
社會問題通常是連鎖爆發的:所謂的“富二代”殺人、暴力強拆、村支書被殺、自衛者被判死刑,暴力執法草菅人命等等事件都可以看作是為“階級矛盾”激化埋下的種子。如今發生在附近的一次又一次暴動與鎮壓,是這一階段“階級矛盾”激化的爆發性表現。可悲的是,“階級矛盾”迅速異化成地域矛盾,反抗者對造成自身悲慘命運的罪魁認識不清,怒火發泄的對象無限擴大,甚至轉換概念成了“本地人”,使本地人人人自危,站在反抗者的對立面,反抗者旋即被孤立。這很容易理解:作為普通老百姓,我對民工的景況充滿同情,然而假如他們將暴力蔓延到我頭上,我還是要自衛,性命攸關,當然要與之對抗。這正是暴力,尤其是無原則無紀律的原始的、沖動的暴力帶來的弄巧反拙的惡果。
潮州和新塘的騷亂固然是自發性質的偶然事件,不具備社會進步的代表性。然而必須承認暴力是行不通的,中國政府擁有全世界最強大的軍隊之一,沒有必要白白犧牲自己的性命。然而,怎么樣的道路才行得通?我和大家一樣迷茫。啟蒙教育?非暴力不合作?在如此高度統制的社會機制下,我不敢確定這些能夠開展。我們甚至連一個像昂山素姬這樣的人物也沒有,在毛澤東建立的國家,似乎不具備孕育又一位毛澤東的土壤。我對政治并無高明的認識,祇能寫到這裏了。

關於《南方都市報》2011年6月15日高考專題報道的評論

今天翻開《南方都市報》A14版高考專題,一篇報道的導語赫然寫著“今年高考閱卷將不再有研究生參與,考生們無需擔心被‘草菅人命’”。南都一向是我唯一欣賞的中國大陸媒體,但這篇報道使我對它的印象大打折扣。
竊以為這是一段很不負責的嘩眾取寵的報道:
1、報道的言下之意即是以往研究生參與閱卷是“草菅人命”,那是不是以往的高考成績都應該推倒重來?我是清華北大的料子卻沒考上是不是應該上訴?
2、既然“草菅人命”加了引號,那么這是引用某人的話還是一個比喻?如是引用,應注明說話者,否則不成立;如是比喻,那我估計參與過閱卷的研究生心裏會大受傷害,憑甚麼用一個如此嚴重的詞來形容并無陰謀并無惡意的研究生?草菅人命形容的是人的態度,南都把這一人群比喻成了視人命如草芥的大惡人,不知是在何種精神指導之下所為。
3、高考閱卷出現不負責任的現象,關鍵在於它的獎勵機制,完成量越多錢越多,在這種機制下能不出問題?你可以說研究生窮所以更在乎這一兩千或三四千元的報酬而中學老師已經很富而不會在意?如果有這種想法的話,你一定對現時國內所謂的“高薪養廉”效果十分滿意,一定沒見過一些中學教師為幾百元獎金爭個頭崩額裂的情形。
4、研究生的水平一定比中學教師低?對不起,我必須保留意見。我同時有外語和漢語語言文學的教育背景,這幾年來也接觸過不少中學教師,自己念中學的時候也不是不清楚老師的水平,英語科目客觀題佔大部分所以爭議不大,就在語文科目來說,我的水平已經不及一般的中文學科研究生,卻敢說至少一半中學教師寫的句子都不如我通順,一些所謂“優秀老師”的教學論文或學術論文,我幾乎可以在每一個自然段都找得到病句、錯誤標點或常識錯誤。所以,我對中學教師的水平絕不敢過分恭維。“唯二”說得過去的是:
一,中學教師參加評卷之後回到崗位上可以更有的放矢地指導學生;二,剔除學生身份的研究生而任用教師身份的中學教師,能給并不知根知底的考生家長和其他社會人士心理上的撫慰,加強其對高考評卷的信心。可惜這兩點在南都報道中都不曾提及,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該報道是一種近似“標題黨”的不專業行為。而我也不怕大膽假設和預言,今年的考生和家長們看了這一則報道,會在成績出來之前放心一些,而在成績公佈之後,迎接一個該怎樣還怎樣的結果。

2011年6月14日星期二

家這個概念,漸漸變得遙遠而模糊。
我是個討厭搬家的人,然而偏偏似乎總是處於搬家的狀態。出生以後祇住了不到一年的地方就不說了,從學習說話的時候到兩歲半生活在鄉下,天天和那群小朋友打滾,然後就回城了;在一個地方住了幾年,八歲又搬到另一個地方,當時我已學會了不捨,會看著在舊房子照的相片流淚;之後是相對的穩定,直到上大學才離開家,在大學宿舍,每到周末,大家歸家了,總是留下孤獨的我;有過兩年在外租房的日子,這期間每半年就換一個地方,根本算不上安定;大學畢業後去了同城的另一個校園,物品輾轉搬運了幾趟,走了幾百公里,身邊換了一群明顯感到與我有各種差異的人;不久後父母賣掉了家鄉的房子,搬到不遠的另一個城市去,那被賣掉的,是伴隨了我記憶最清晰的成長過程的“家”,是我心底最深的依戀之一。此后,我在家鄉的牽掛就祇剩下年邁的祖父母。若干年後,老人總會百年,到那時,還會剩下些甚麼呢?
我一直羨慕在本地土生土長并且留在本地工作的朋友,他們從來沒有甚麼別井離鄉的經歷,也不存在和家人及大部分朋友長期分隔的情況,更不會有一生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感受。他們有固定的人脈,用自己的成長見證著城市的變遷,身上有一種自然流露的主人翁氣息。雖然我在文化上和他們幾乎沒有差異,在融入他們方面做得很好,但心情始終是複雜的:不管我如何完美地融入這個地方,心裏卻始終牽掛著那個生我養我的家鄉,然而人生的軌跡又似乎要越來越遠離家鄉,而且又不能確定自己是否以後就留在現在的這個地方,即使留在任何一個地方,又不知自己的雙手是否有能力支撐……總之,是一種長期的不確定感,使我感到說任何話都無底氣。我不熱衷於甚麼驚喜,也不喜歡所謂的挑戰,不愿意過流浪如浮萍的人生。
至於是有國才有家還是有家才有國,這是隨便人怎麼說的。我所在的國家給不了我家的感覺,我們一個個如喪家之犬,無尊嚴地茍活著,這祇是一個現在我們看到這樣子的生存環境而已。
無家可歸、歸無可屬的感覺佔據著我的心靈,這種佔據愈是長久,反而愈不會對家麻木,而是愈強烈地渴望有個家。我的家將會在哪里,留給未來去解答,至少,我應盡力讓下一代免於這種無病呻吟。

2011年6月13日星期一

理想

我並不是個活在過去的人,年紀也一點不算大,但最近一年我發現自己特別喜歡回憶過去發生過或自己做過的事。作為普通的個體,我的歷史固然沒什麼值得炫耀,然而日三省乎吾身,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剛上小學時,我的志願是當一名科學家,或者宇航員。這是個很沒創意的想法,因為這個年齡的男孩子至少有三分一懷著相同的理想。但這又是一個很有志氣的想法,並且必定是這三分一孩子中的大多數一生中最偉大的想法——其實如果你能把這個志願保持到成年,你已經很偉大了。當然我不屬於這偉大的行列,科學家、宇航員的夢想隨著年齡的增長漸漸淡去,但當年母親買的第一套《小學生十萬個為什麼》大大地啟蒙了我,對科學的興趣促使我接下來大量地閱讀,為我的人生積累了第一筆,也是最寶貴的財富。
後來到了十歲左右開始接觸籃球,剛開始時充滿挫敗感,因為我是一起玩的那班孩子中打得最差的,別人甚至不願意和我在一隊。至今我已想不起我當時是怎麼熬過來的,反正後來是越打越好,變得受歡迎了。打那時候起,直到上初中時,我希望能成為一名專業籃球運動員,如果能打進NBA就最好不過。當然,大家一看也都知道,這是天方夜譚。尤其是當我明白到,在中國這個地方,要成為“專業運動員”意味著放棄學業,放棄運動以外的人生,我才主動放棄了這個念頭。念頭是放棄了,打籃球卻始終還是我最愛的業餘活動,它對我來說意味著很多:是它讓我在小時候證明了學習好的我並不是“文弱書生”,是它讓體弱多病的我變得健康陽光,是它讓曾經軟弱的我變得堅毅不屈,是它讓內斂的我具有了領導氣質……十幾年來,擅長打籃球這一優勢為我一次又一次建立了在群體中的地位,我感謝當年激發我興趣的日本動畫片《Slam Dunk》。
不能當專業運動員,我的志向似乎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當我寫的幾篇小作文受到老師的表揚,得了幾個小獎,上了兩次地方小報,我開始覺得自己文采還不錯,慢慢地認為以後應該做個作家。這個階段從初三開始,貫穿我的三年高中生涯。那正是一批像韓寒、郭敬明等等的年輕作家冒起的時期,受到他們的刺激,並且自認為並不比他們遜色,我覺得我也能像他們一樣一舉成名。於是我也開始沒命地寫,甚至連上課時間也在寫,寫了些所謂很“新”的東西,投了幾篇去參加徵文比賽,卻完全沒得到預期的結果。殊不知時勢造英雄是歷史的真理,你趕上了年代,你能成功;你晚生幾年,跟在別人後面幹同樣的事,就沒什麼價值了。高中當了一年文學社社長,慚愧地沒做出應有的貢獻;寫了一部二十多萬字的小說,也不過是讓後來的我羞於拿出來的水準。也許是資質有限,也許是路子不對,少年成名的狂想沒能趕在少年時成為現實,我上了大學,沒事寫寫文章的習慣保留了下來。
就像編教材一樣,越是接近當今的歷史越難寫自己的四年大學生活我不知該如何評價。大學四年喜歡唱歌,尤其是一些別人不易聽懂的外語歌,由於保留一絲想成名的野心,曾有過參加選秀節目的興趣,但終因不喜歡選秀節目這一事物而作罷,老老實實地過完了這四年。於是畢業後又從一個校園走到了另一個校園。
從大學起我終於開始認真地思考我的人生、我的理想。小學時從未想過念完書後要留在校園裡,相比于那科學家、宇航員的遠大志向,任何平凡的職業都顯得十分渺小;初中時不想以後留在校園裡,一輩子生活在同一個環境裡多乏味;高中時堅定了念完大學後告別校園的信念,因為當時我的價值觀很量化,教師是個不直接創造經濟效益的職業,並且每年只是重重複複地告訴別人應該怎樣考試,多沒意義。到頭來我竟發現,留在校園裡才是可能最適合我的將來。
我也一度和很多別的大學生一樣,很是以獲得更多的社會經驗、賺得更多的外快為榮,自大二起便開始到處幹兼職、實習,以至於給了同學們“很商務”的印象。在這個過程中,當我終於見識到所謂的“社會”,接觸到形形色色的人,參與到各種各樣的“business”,我漸漸地覺得厭倦。而我曾經的“量化”價值觀更徹底地破產:那些通過商場博弈而腰纏萬貫的老闆,並不令我心生敬意;那些日夜拼搏年輕有為的“打工皇帝”,也並不使我由衷羡慕。我並不是要說這個社會有多爾虞我詐有多醜惡,也不是因為在這些所謂的社會經驗中栽了多少跟頭落下了陰影才說這些話,我只是清晰地認識到自己不喜歡、不適合這種“business”的生活,僅此而已。我思考著,慢慢咀嚼到“三歲定八十”的道理。
我的童年沒有爬過樹,沒有玩過蟋蟀,沒有打過架,每天的日子是看幾個小時書,趴在地圖上認知世界,看卡通片,讀童話故事。我沒有冒險精神所以不嘗試爬樹,我敬惜生命所以不願意欺淩小動物,我認為暴力是最弱智的辦法所以不參與打架……這些說出來是要被人嘲笑的,然而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我的單純。我又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並且始終堅持“自由平等”的交際原則,不願意也不善於巧舌如簧地求於人,也受不了不被尊重的感覺。所以長大後的我討厭那種別人嚮往的“社會”生活。雖然曾在十幾歲時就預言過自己的棱角會被現實磨掉,然而我的內心深處又始終不願消極接受這一事實。客觀地說,我的這些特質其實把我塑造成了一個弱者,至少是一般人眼中的弱者。我不知道為什麼這些特質一直保留下來了,但我寧可相信,守住最原本的自正是弱者的最強大之處。
我是一個很單純的人,並且希望世界和我一樣地單純。我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於是我只希望視閾內能盡可能地純潔。也許,最多孩子的地方就是相對比較純潔的地方了吧。
作為一個理想,我想到的不僅如此。這是一個浮躁的世界,需要一些人告訴孩子們不要人云亦云,不要不辨是非,不要喪失自我,告訴他們什麼叫青春,什麼叫責任,什麼叫意義,什麼叫信仰。我希望能有“以身作則”和“言傳身教”的機會,盡我所能影響我的孩子們——也許我的想法過於自詡,但這確實成了我現在的理想。也許個人的力量是綿薄的,但先賢告訴我們勿以善小而不為。也許這又是一條“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道路,努力之餘,只能寄望命運的眷顧吧。

寫於20103


(外記一則)
    20096月,Michael Jackson突然離世。很可惜地,在此之前,除了知道他是一顆樂壇巨星,我並不瞭解他更多。在他逝世以後我才主動地關注他的一生,從他的言行和作品中,我看到和聽到了善良、博愛與純真,於是我為他的辭世流淚了。沒能更早地發現這一知音是我的一大遺憾,少了這樣一位有良知而又有如此巨大影響力的人是這個世界的損失。MJ給了我很大的激勵,談論拯救世界、造福孩子的理想並不可笑。Just do it from us, from me.

2011年6月12日星期日

循環的是永久的痛

不知為何,我就染上了所謂知識分子愛拿歷史說事的危險習性。這不能怪我,從小到大就有人愿意向我灌輸甚麼“借古鑒今”的意識。小時候讀《上下五千年》,長大一些讀中學教科書,再長大一些讀廿四史、劍橋中國史和一些亂七八糟的“野史”,結果發現,鑒來鑒去,今與古并無二致。
這大大沖擊了另一個我的固有觀念:自從晚清嚴復引進了偉大的進化論,它便被一些先進的中國人發揚光大,并將其作用無限擴大到人文科學領域——當然這也有鄰國的功勞——人們相信歷史總在進步,社會總在朝著更先進更美好的方向一往無前。然而,歷史出奇地反復循環,其一致性教人無言以對。
暴秦焚書坑儒,兩漢獨尊“轉基因儒術”;魏晉名士好談玄學,飲酒避世成一時風尚;宋代才子皆謫客,程朱入廟成聖人;清代的“莫談國是”,軍閥政府的槍口對內……或許這些階段之間曾經有過開放自由的時期?我不知道,書本上并未提及。承諾是莊嚴的,萬眾是歡騰的,國家的頭上加上了“新”的標簽。“大鳴大放”的結果是“反右擴大化”,撥亂反正后的“文化熱”亦以鴉雀無聲告終。美術館的槍聲,大空地之血色,宣告又一代人美夢的破滅。連上兩次當的知識分子不再對政治和哲學抱希望,要麼同流合污,要麼明哲保身,大膽一些的來個“玩世現實主義”,也只是繞個大彎用耳孔出口氣。在一些方面,我們從來沒有進步過,唱的還是那句詞,畫的還是那花臉,只是耍的或是花槍或是大刀罷了。
誠然,我自己的心態發展也是一個不斷自我否定,反復循環的過程。曾經我對自己的國籍多麼地自豪,後來發覺前一個自己多麼的天真,再後來又覺得先前太偏激,然后又認為之前的修正主義失之于矯情,最近則是對這些再也沒什么感覺了。其實也不是沒有感覺,而是慢慢地意識到,二十幾年來,我的認識和現實總是隔著一層障礙,我從來不曾看清這個世界長什么樣子,動輒大講自豪天真偏激矯情都是無稽之談。
在循環中,我們蹉跎了歲月,白流了鮮血。萬萬雙黑眼睛各有所望,卻空成黃土白骨。循環的是無數次毀滅,循環的是相同的回歸。循環的,是永遠的痛。

2011年6月10日星期五

2011.6.10:劫後馀生有感

64日早上我的新浪微博賬號被封,已差不多一個星期;自宣佈退出墻內社交網站與博客,已整整三天。在這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里,我的心情始終不能徹底平靜,以至終於忍不住寫一篇有一定字數的日誌,唯求為自己的情緒作一階段性收結。
這應該并非甚麼天大的事情,很多人也有同樣的遭遇,然而我卻并未如自己希望的一樣灑脫。并不是為了失去說話的平臺而懊惱,也不是為因此而變得消息不靈通而惋惜,更不存在喪失與朋友之聯繫的擔憂。而是,當我先前在使用別號登錄微博時看到,或後來驀地憶起我那幅與長隆動物園猴子塑像合照的頭像照片,我竟感到深深的傷感。我已然不把他看作自己,而仿佛是另一個人——他明明祇是個和小猴子一樣快樂一樣單純的人,為何會落得一個難堪的下場,每想及此,總會對他心生無限的憐憫之情。於是我又會不著邊際地想起已死去三年的遛遛,他同樣祇留下幾張照片和漸漸褪色的回憶……這種矯情的話我祇會在這裏說,面對面的時候我希望給所有人留下陽光的印象。
關於我是不是所謂的“憤青”,我已不想再討論,盡管很多朋友看過我寫發佈在網絡上的文字後都對我貼有這樣一個標簽。但真正認識我的人都知道,你很難看見我憤怒的樣子,我甚至有時會覺得自己有點冷血,不曾熱血沸騰地幹過多少對社會有益的事情。我在寫下那些讓人把我想象得義憤填膺的文字時,心情一般都是平靜的,因為我總是認為,一時意氣之下說的話并沒有份量,要言之有物,就要深思熟慮。
曾經我也說過諸如“XX報國”的話,曾經我也希望改變這個社會,曾經我也自視為至少聲音不死的群體的一份子。當然,至今也還是,但想法默默地又發生了改變。也許,有很多人和我的志向是相近的,但每個人各自會有具體角色的選擇:有些人會沖鋒在前,前仆后繼;有些人會堅持游擊,不捨晝夜。有些人積極入世,勵精圖治;有些人與邪惡劃清界線,不共戴天。而我如今大約祇會選擇蟄伏,等待一個讓我有用武之地的時機。
至此似乎已偏離了自己的中心思想。大約我是被封號事件心理暗示了,仿佛我真在致力於一件甚麼大事。其實我對政治毫無興趣,我之所以觸及了一些人的底線是因為我曾用自己的聲音證明自己不是弱智的愚民,一切的最終目的也不過是想自己和身邊的人的日子好過一些,僅此而已。
所有游戲都須有它的規則,上至國家下至網站的運作都應該有它的規矩。國家的規矩是憲法和法律,網站的規矩是它與用戶之間的協議,當一些人,尤其是所謂的東家,已經不按規則出牌,那另一方自然是沒有必要再與他們玩下去了。這個國家法已不法了,我暫時不能脫離它,也就無謂與蠻橫的所謂“河蟹”糾纏下去;網站翻臉不認人了,我祇好永遠不再碰它。也許換個賬號繼續“戰斗”下去是很容易的,但我覺得沒意思了,我在毫無主觀愿望之下已經超越了他們所謂的底線,再換一百個虛擬身份結果也是一樣,在那條線之上的一切都無關痛癢,帶不來太多希望,也不能滿足我直來直去的指尖。更重要的是,讀書十幾年,我甚麼也沒學到,唯獨養成了一身酸腐書生氣節,改頭換面,屈膝求存,非我作風也。
有朋友規勸我不要沖動,有朋友婉轉地問我會不會因為別人的喜歡而改變主意,我很感動,但祇能對他們表示歉意。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何況這是我已醞釀幾年的決定。言論被禁,對我和很多人來說早已不是新鮮事,有些人可以坦然接受,不以己悲;有的人決不服輸,易地再戰。而我是個不甚偉大的人,是個不甚偉大的自私的自由主義者。每次想到這個言而無信的“國家”,這片虛假自由的精神領域,就會感到無比厭棄,甚至都不愿與它肉搏,巴不得恨而遠之;每次想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每一個字都充滿著欺騙與陰謀,我寧可眼不見為凈。或許我會因為在一些場合的消失而使一些人對我淡忘,雖非毫不在乎,我也別無他法,祇好寄望日後能在現實生活中有所作為,讓大家再想起我來。
最後,其實我對生活的愛遠多於恨,網絡并非生活的最重要部分既然力所不能及,既然并不偉大,何苦與自己過不去,何不把一個歡樂的知己留給朋友,把一個上進的伴侶留給愛人,把一個孝順的兒子留給父母,把一個慈愛的父親留給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