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28日星期日

隱潛的歧視

2010世界盃已經過去一年多,如今各大國家隊又在為下一屆的決賽圈席位努力。最近我突然注意到一個與世界杯本身關係不大的問題:世間的歧視和沖突竟是如此的無處不在。
南非世界盃使世界更多地認識了非洲,更多“非洲元素”呈現在了文化、娛樂產業。然而,這種認識可能更多地僅集中於南非——非洲這片黑土地的一隅。這是非洲最富庶的地方,也是非洲與西方在意識形態上分歧最小的地方。因此西方世界在傳頌曼德拉,很多西方音樂人喜歡與南非音樂人合作,祖魯族語言和習慣為世人所了解,約翰內斯堡成為非洲知名度最高的城市之一……但對信奉伊斯蘭教和各種原始宗教的廣大中西東非,人們祇知道那裏有內戰、饑荒、疾病、海盜;而對北非這一典型阿拉伯伊斯蘭世界,人們更是知之甚少,一些人甚至對其不懷好意。
美國社會在很大程度上克服了種族歧視,非白人放群尤其是黑人皈依天主教是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因素。聖城三教都主張眾生平等,卻又不約而同地具有排他性,這是其千年不解的矛盾。古往今來,這種信仰或意識形態的沖突給人類社會帶來的災難,遠遠多於單純的種族仇視。今天,由於西方白人社會在經濟、文化等領域處於優勢地位,世界各地各族的唯他們馬首是瞻,或對他們趨之若鶩的心態,正在加劇強弱勢社會的懸殊對比,這很可能在不斷地加劇上述的矛盾。
我想,這不并非危言聳聽,一些隱潛的“種族歧視”或“文化歧視”的心理早就植根於我們每個普通人的意識裏。每年春秋舉辦的廣交會,同是采購商,中國人往往會遭受各種刁難,而長著一副白人臉孔的人則會被從保安到參展商奉為上賓;中國人要以采購商身份進館要符合嚴苛的條件和通過繁複的程序,而祇要持外國護照的就阿貓阿狗都可以辦證進館。很多人學英語都強調要學“美式英語”,各種培訓機構也以所謂的“美語”作為招攬生意的旗號,原因無他,就是美國在方方面面展現出的“一哥”形象,使人們對其充滿了向往,對“掌握其語言”,在某些方面“更像他們”感到無比虛榮。然而在像我們中國這種鬼地方,天知道甚麼叫做美式英語,大部分人判斷的依據僅僅是幾個特色語音元素,屁顛屁顛跟著學幾句wAAterBæsketball就滿足了。這些人判斷人外語說得好不好的第一標準就是“口音”,祇要說到“口音”就言必歸“美音”,卻搞不清自己所奉為圭臬的所謂“美音”是美國哪州哪市哪鄉的口音,我未知在他們心目中英格蘭的、蘇格蘭的、愛爾蘭的、澳大利亞的、新西蘭的、尼日利亞的、印度的、新加坡這些以英語為第一官方語言的地區的英語還算不算英語。殊不知一個人的口音與其智商無關,以口音判斷優劣的做法卻嚴重凸显智商的低下,并且反映了一種歧視的心態。這種歧視并非中國特有,各非美國英語使用國家的大部分歌手,在臺下說話時用的是自己的口音,上臺唱歌就統統變成了美式腔調,這反映的既是歌者本人的取向,也是聽眾的品味。
當然,今年發生於挪威的極端種族主義流血事件,也沉重地提醒了世人人性的弱點。也許我們永遠無法理解極端種族主義的根源,但其蘊含的自私、狹隘,認為某片土地僅為某族群所有,排斥所有他族,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容他人分享,不允許他人有和自己一樣尋求幸福生活的權利的陰暗心理,我們是可以看出來的。
那些顯而易見的罪惡,我們容易引以為鑒,但另一些隱潛於我們自身的變態心理,卻難以克服。儘管表面上、主觀上,大家都在努力化解所有沖突,事實卻是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不得要領、隔靴搔癢,人世的和而不同,不知何時才能盼到。

2011年8月2日星期二

文明?和諧?行為藝術也。

我家鄉所在的江門市把蓬江、江海、新會三個最主要的行政區定為了“禁犬區”,從本年826日起,所有個人飼養的犬隻都會被捕殺。這是一則令我作嘔的新聞,據說這樣做是因為狗會咬傷人。細看報道,原來是因為江門市要“創文”,即“創建文明城市”。
我在我的人生中已經不祇三番五次為這種“創文”“創衛”“創先進”“創一級”的混帳字眼感到恥辱。我祇能說,創你媽的文。在我看來,禁止養狗這一政策本身就恰恰與文明背道而馳。在解決自身的基本生活問題之後,把愛延伸到家畜身上是整個人類社會的人之常情,現在你這樣一口命令,統統不許養,別談甚麼文明了,根本就不人道。再看這政策的制定和具體實施方法:一無聽證,官令如聖旨;二無人性化的操作,不是教導市民如何更正確地養狗,而是頭痛砍頭腳痛砍腳。一紙《通告》的言下之意是我反正不準,你怎麼不滿怎麼難過是你的事——這根本就是大家口中那萬惡的“封建社會”壓迫者的做法,我怎么看怎么覺得我們這個“人民共和國”的招牌滑稽諷刺。再說,那些通過合法途徑,根據你們昨天制定的政策領取牌照經營的寵物店、動物醫院經營者和雇員,你們還讓不讓他們活了?哎唷我們辛勤可愛的勞動者喲!我們祖國的煮人甕喲!要我認同這種公元前水平的行政手段,除非藍鯨會爬樹。爺爺的我可是紅蕩蕩的共產黨員呢!如果我擁護這種朝三暮四翻雲覆雨的衙門,我一定是被城管打至智障了。歸根到底就是某些所謂的官員為了一個可能會為其帶來私利的虛銜,為了創造表面的“政績”,強姦百姓的意愿,濫用其權力,演一幕誰都看得穿卻依然受落的把戲,要百姓成為他們一將功成的萬具枯骨。
我們再看禁犬本身,我恐怕再花一萬年也看不出它與文明有甚麼正相關關係。市民養狗就是不文明了?那些把狗的權利看得跟人一樣重要的西方帝國主義國家,我可真不敢說他們不如我們文明。為免產生歧義,我須說明我所說的文明是Civil,而不是其他甚麼文明古國之類的東東。恰恰相反,按照除了我們中國大陸以外的世界的大部分民族的認識(我是按民族種類的數量算,而不是數人頭),他們大概都認同一個社會對待比人類弱小的動物(我禁不住又要分析語法,我的意思是所有其他動物都比我們人類弱小)的優待程度與這個社會的文明程度呈比較明顯的正相關,我們的父母官用禁止、捕殺這樣的方式來“創建”社會的文明,這真是開天辟地、打破常規的偉大發明!說因為有人被狗滋擾,被狗咬傷,討厭狗,就應該禁犬,我不禁要說,這中華大地上被穿著制服的所謂執法人員打傷打死的人比被狗咬傷咬死的人多了去了,討厭貪官污吏的人比討厭狗的人多了去了,盼望民主和還利於民的人比盼望禁犬的人多了去了,哎呀這該怎麼辦呢?且又說,既然為了創建文明就應禁犬,按照這個邏輯,這三個行政區以外的地方,政府就任憑它們繼續保持蠻夷之地的狀態了,不公平啊!
令我感到遺憾的是我無可選擇地出生於這片土地,以至於我生來就被各種各樣的荒謬包圍,以至於自己的一生也不得不變得荒謬。我們現在看到的“文明”,大概就和我們看到的“和諧”的性質一樣,恰恰和它們字面的意義相反,這兩個現今出現頻率極高的、本身歷史悠久的漢語詞匯,在這個“新”時代被賦予了新的涵義,不得不說是一種行為藝術活動。而這種行為藝術活動,我不敢代表所有中國人,至少在我看來,無異於是一場對我們中國人的種族大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