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18日星期日

極端地域主義,唔該你都死返火星


不出所料,極端地域主義思想又出來了,今早一開電腦便被一片讓外省人“死返鄉下”的微博刷屏。導火索正是前兩天省人民政府發佈《廣東省國家通用語言文字規定》。
這當然是極不得民心的政令,大部分廣東本地人都非常反對。初時人們的腦筋還是相當清醒的,知道強調推廣普通話與方言存在並不衝突,知道強調母語是人們文化的根,打壓母語是侵犯公民權利的行為。後來呢?大概是因為官方一直未有派出代表現身說法給予回應,網民自導自演自彈自唱的抗議行為開始變質,“XX人講廣東話,唔識聽就返鄉下”、“外省人同我哋死返鄉下”等等非理性話語反而成為了主流聲音。
這讓我想起今年省內發生的若干起群體事件,事情爆發的緣由各種各樣,然而最後卻神奇地殊途同歸,變成一地人與另一地人或本地人與外地人之間的矛盾。現場情況我不得而知,在網絡上,便表現為各種各樣的網絡語言暴力。
在我看來,像這種讓人滾蛋的口號是多麼的失敗,此外還有那條很流行的“我愛廣東話,唔識‘煲冬瓜’”的標語,是多麼的蒼白無力。在我看來,問題的本質是多麼的顯而易見,一是人民的權利問題,二是文化多樣性的保護問題。然而,原來大多數人,或者說大多數發言的人,不是這樣想的。他們熱衷於刺激性強的話語,無視或謾罵客觀平靜的聲音。甚麼“返鄉下”的話,根本就是在轉移主題,不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激起新矛盾,更可能招致更嚴厲的打壓,因為這群人已經表現得野蠻而粗暴了。而“唔識‘煲冬瓜’”,則更是一句幼稚的口號,“唔識”祇是能力問題,能達到你表達正當訴求的目的?你這一趟上街是不是白跑了?至於無論任何事都最終歸結到地域矛盾,則是整個民族弱智的表現,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希望看到的局面,是全中國的悲哀。一百多年前的義和拳匪,至今陰魂不散。
我在微博上諷刺過一下這些非理性的無效抗議,有人讚同,有人不滿,不滿者可能會覺得我這個廣東人太不知趣,太不合群,不能團結一致對外。所幸的是我的影響力太小,暫時還沒見到有人質問我“是不是廣東人”的。
試想,我本身作為一個外地人身處廣州,雖然也是廣東人,廣州話講得比大部分廣州人還要好,但如果我也跟著那群自以為“純正”的廣州人一起吶喊讓外省人滾蛋,我不會心虛?假如哪天外省人真的滾蛋了,這個“一致對外”的目標沒有了,甚麼時候又發生了甚麼事情,事情又變質為地域矛盾,到時當初并肩“作戰”的同伴調轉槍頭,說讓不是廣州的鄉下仔“躝斯”,那不是極度諷刺?
正如面對所有爭議問題的反應一樣,作為中國人一部分的廣東(廣州)網民群體,當中很多人同樣採取“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態度,對與自己想法不合的人群起而攻之,試問這與他們誓死對抗的人有何本質區別?我忘了以下這句話是某個名人說過還是我自己原創的:“當你不能保持心平氣和,你已經失去發言的資格。”這種喧鬧而醜陋的話語蓋過了所有其他聲音,試問讓據理力爭正當權益的人如何說話?一個二個打著“撐粵語”的旗號,實際上何嘗不是親身參與到丟粵民之臉的行動中去?真是行為藝術。
即便在思想相對先進的廣州,民智狀態依然如此。要讓我合群,首先這個“群”得認清事實,理清思路。面對滿眼“唔轉唔係廣州(東)人”的帖子,我祇能苦笑,自言自語道:“我唔係囉,得未?”
如果尚有人有興趣有心情看見我這段文字,而且讀到最後,我祇想讓他們聽到一句:“極端地域主義,唔該你都同我死返火星。”
好在馬上就有金正日逝世的消息取代了之前的主題,接替刷屏。中國網民,真是好樣的。

保衛粵語:問題不是要不要抗爭,是該如何抗爭


去年的“廢粵”風波餘音未盡,廣東省人民政府又出臺了對媒體廣播語言文字的規定,使粵語區人民再次被觸及到母語被打壓的神經。所謂“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而現在的粵語區可謂群情激憤,很多人都跳起來表達其不滿,不存在“不爭”的問題,然而看到網絡上的相關資訊,我卻要說一句“嘆其爭之無法”。
很明顯,限制方言廣播是不得人心的,如今問題已非要不要抗爭,而是該如何抗爭。
這兩天網上傳播最廣泛的當然是表達對打壓方言不滿的激憤之辭和圖片,然而我希望大家思考一下這些抗議的有效性。網上有一幅圖片非常醒目且受歡迎:一位男青年高舉標語:我愛廣東話,唔識“煲冬瓜”。這條標語引起了廣泛的共鳴,網絡轉發數已無法統計。的確,“我唔識煲冬瓜”“我哋世代都講粵語”是粵語人士抑制“推普廢粵”的理由之一;此外,諸如粵語比普通話更具漢語正統地位、“粵語又稱雅言”等等言論,也再次充滿網絡。這些,都可以說是理由,也可以說不成理由。假如站在這些言論的對立面來抬杠,不懂普通話不是拒絕普通話的理由,不懂就學到懂;世代都講粵語,也沒有反對限制粵語廣播的天然合理性;至於正不正統,這不是對官方語言的要求,語言之間也沒有天然的優劣差別;而粵語“是”雅言,“又稱”雅言更是錯誤的謬論。我想象了一下,假如我是發佈限制令的人,看見一大群年輕人舉著這些標語走上街頭,我會在心底裏竊笑:這群年輕人毫無戰鬥力。
其實,要指出限制方言廣播,或者限制方言使用這一行為的不合理、不合法,祇須列舉兩點理由:
一、天賦人權,人民使用任何一種語言、選擇廣播節目這種文化消費方式的權利,市場經濟體制下的媒體本身也有選擇使用語言的權利,動用行政力量對其限制是一種侵權行為,是不合法的。
二、語言是文化的重要部分,文化的多樣性是文化繁榮發展的重要指標與重要前提,限制方言就是扼殺文化,毀滅傳統,是一種反文化行為,是與黨中央實現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的目標背道而馳的。中國人、中國政府、中國的執政黨早已承認地方特色文化和方言都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是寶貴的文化財富,多少代人曾為保護文化的多樣性、繼承承優良文化傳統、發掘民間文化寶藏而努力,如今卻要走歷史的回頭路,豈有此理?
此外,我必須在每一篇相關文字中都加以強調,保衛粵語不是喊口號,首先你要自己用實際行動學好、講好自己的母語,發揮語言的活力;其次,若你真要拿粵語的歷史、地位來說話,請踏踏實實做一些研究再來說話,不要散播錯誤的言論,使對立方(假如確實存在這種對立關繫的話)掌握更多把柄;最後,假如真要強調粵語的豐富文化內涵,強調粵語的價值,歡迎參與到實質性的研究探討中來,為粵語真正的強大添磚加瓦,讓我們的鄉親父老出來說話更具底氣。
就我自己的個人感覺而言,此時我絲毫不憤怒,也不感到壓力巨大。粵語文化的生命力是強大的,是不會滅亡的,我們大可坦然處之。自覺保護、傳承粵語的,大有人在,一種文化不是一紙行政命令就可以扼殺的,波蘭在歷史上屢遭瓜分,多次亡國,其民族、其文化、其語言今天依然不死。既然反對某件事,祇要清晰、有理、有據地表達、說明自己的觀點即可,過於憤怒祇會被扣上“暴民”的帽子,得不償失。

                                                   2011年12月18日

2011年12月7日星期三

醜陋的中國人


請原諒我很沒原創性地抄襲了柏楊先生的書名,只因才疏學淺的我至今未想出比這更適合的標題,時隔三十年,“醜陋”仍然是中國人總體狀態的寫照。
照理說,世界上的各個民族沒有優劣之分。然而這只是以平衡人們的感情為出發點的官方說法,事實上,假如我們抱著較真的精神來看,五根手指頭也不一般長短,在所謂的大同時代到來之前,怎麼會沒有優劣之分呢?當然,我們不以歷史上誰征服了誰又被誰打敗為標誌,我們看的是各個民族為人類進步所做的貢獻和其民眾的生存狀態——如果要更較真一點,目前已有人類基因的深入研究,得出不同種族的體質、智力、精神素質等等方面的具體差別,著眼于人文學科方面的我就不擬從這個角度談論了。
要量化中國人對人類進步所做的貢獻是比較困難的。可以肯定的是古代中國對世界文明的發展立下了赫赫功勳,但近代以後呢?可供我們自豪一番的“先進事蹟”實在乏善可陳,以至於我們至今仍僅限於沉浸在昔日的輝煌之中懷緬和自戀。至於為什麼會這樣,討論起來會沒完沒了,讓我們在這裡打住,轉而關注更容易被觀察到的民眾生存狀態方面。
生存狀態包括物質方面和精神方面。不論從哪個方面對說,大部分中國人都處於相當原始的狀態,也就是說,從“優劣”論的角度來衡量,中國人“優”不到哪裡去。為了避免“笑貧不笑娼”的錯誤,我不想說我們一般人無法輕易改變的經濟狀況;再者,一般說起一個民族的“優劣”,說的是他們的“國民素質”,主要說的是精神素質。所以我們繼續來說中國人精神上的“劣”。(想起一個被用濫了的詞:劣根性。)
也許你早就對我的“優劣”論不以為然,想說中國人口如此龐大,資源又有限,中華民族發展的條件並不優裕,怎能因此就說中國人素質不高?你說得對,可即便是有諸多的客觀原因,這影響中國人素質不高的事實嗎?我認為這並不矛盾。如果你有足夠的耐性,請往下看;當然你不喜歡的話,也大可以點擊視窗右上角的叉叉,這是你的自由。同時,以下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做好了被反駁的準備。
中國人有著虛偽的傳統(為免歧義,解釋一下:是“being虛偽的傳統”)。 比如說,中國人標榜“兼聽”的美德,這是毫不含糊的,而事實上我們卻偏聽得到了極致,聽不得對自己不利的話,有人說自己的不好,馬上就跳起來。引申出來的現實就是,中國人從來不願意平心靜氣純粹地討論問題,他們說話不針對事情本身,從來都是沖著人去的,你說我的不是,我就恨你,只要我手裡有一點權力,我就消滅你。不要用極少的個別例子來反駁我,這是毫無意義的,當然世上幾乎任何現象都有例外,但它們不能掩蓋該現象的本質。唐太宗和魏徵這對已經死去一千多年的君臣,到今天依然被人為兼聽和直諫的典型來樹立,然而現實生活中卻極少有人按照這一典型來做人。而這一典型之所以被樹立至今,一方是因為同類典型實在太少,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人們在現實中的表現實在是和這一典型所代表的精神追求相去太遠。又如中國的統治者都標榜愛民如子,儒教的“亞聖”孟子也說過“民貴君輕”之類的話,然而統治者們什麼時候停止過壓迫他們的兒子了?孟子說的話也是有具體語境的,他說這話也只不過是站在害怕人民起來推翻政權的角度而已。至於那一次次號稱為民請命的起義和“革命”,結果只是產生了新的壓迫者,不提也罷。
當然也有一些虛偽並非來自傳統,而是智慧的今人的發明創造。我從小就聽人們說“憤青”一詞,後來知道這個詞最先說的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西方一群對現實不滿,急於改變現狀的“憤怒青年”。今天在網上看了一篇轉載自南方都市報的名為《中國憤青:一個病態群體》的文章,其中一個觀點可謂一針見血:最初的西方憤青對自身所處環境的反抗,都是在“向內使勁”,然而如今的中國憤青卻只有一股“反美”“反日”的怒火,對內只有亂派“漢奸”的帽子,且不說這些所謂的憤青言行一致方面的表現如何。人們“向內使勁”的勇氣已在上世界末已被消滅掉,現在除了為生存而掙扎的貧苦大眾和被表面繁榮麻醉了的中上層市民,就只剩下這麼一群偽憤青和一些明哲保身的知識份子了。中國人這一方面的一個很典型的事例是當整個西方社會都批評中國的人權現狀不好,奴才們就自己跳出來說:“不,我們過得很好!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這些聰明的人自覺站在了政權意識形態的一方,這就是所謂的“斯德哥爾摩綜合性”的表現。
中國人是個不愛排隊的民族,這在我看來是我們這個民族的一個致命的弱點。你很難想像人們在平時都不願意排隊,在天災人禍的緊急關頭還會守秩序,不會在災難殺人之前先踩死自己的同胞。以下現象是每一個人看在眼裡的,也是本人的親身經歷:公路上,一旦出現比較擁堵的情況,司機們就會開始比拼反應速度和駕車技術,橫七豎八的車輛左擠右鑽,為了先前進幾米而爭持不下,結果是使路面更加擁堵,行車更加緩慢,還時常造成若干碰撞事故。學校的食堂裡,或者在顧客自己交單的食肆裡,如果沒有監督者,你幾乎不用指望看到秩序井然的場面,人們都是像蟻群一樣雜亂無章地擁擠在一塊,誰狠誰先上。在公交汽車、地鐵站,情況十分“有趣”,很多時候你還真會看到人們在“排隊”等候,然而當那車門打開的時候,一切表面現象如泡沫般破裂,人們打回原形,依然是爭先恐後地往車廂裡“推進”。更“有趣”的是,在我無數次在公交站排隊的經歷裡,我不願意和前面的人貼得太近,通常會留幾十釐米的距離,這時就會有人默認我是自動放棄了排在那個位置的“權利”,毫不客氣地站到我前面的空間裡;當那扇大家期待已久的門一打開,眾人不顧儀態拼命往裡沖,哄搶那僅有的一些座位,我看見身材瘦小的女青年被擠得面容扭曲;我看見恐懼的母親一邊緊緊抱住自己的孩子,一邊極力不讓自己跌倒;我看見兩個中年婦女同時爭搶一個座位,較慢的一方坐到了另一人的大腿上;我看見身壯力健的“勞動人民”貌男子,搶到位子後情不自禁流露出滿足的笑容……這些都讓我覺得噁心,難道這不是醜陋的眾生相?既無秩序意識,大部分中國人也就沒有自覺的社會意識和法制意識,終日處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原始追求中。道貌岸然的中華民族,幾千年來講究道德,講究禮義廉恥,講究溫良恭儉讓,講出什麼結果來了?回過頭來說這又是“虛偽”的表現。
中國人無良心而無人性,或者說中國人當中出了很多沒良心和沒人性的人。我們很容易想起那些自己富可敵國卻讓礦工們在最惡劣的環境下工作的礦主,那些“豆腐渣”工程、“王八蛋”工程的“總設計師”們,那些草菅人命的強拆者們和貪官昏官們。你聽說過有哪個如中國般強盛和文明的國家在今天仍像中國一樣發生同樣多的類似慘劇嗎?另外,確實只有那些具體的老闆和官員才這樣胡來,換了你我就會潔身自好?我表示懷疑。沒有人比中國人更懂說大是大非,然而做到實處時,又是另一番境界。
“山寨”又是中國人的一大標誌。在今天如此氾濫的“山寨”現象至少說明兩個問題:一是今天的中國人缺乏智慧財產權意識,不把別人的勞動當回事,只顧自己“利”字先行;二是今天的中國人只有小聰明,缺乏大智慧,沒有原創的精神和能力,只懂東施效顰和拾人牙慧。
大部分時候,中國人務虛而不務實,志大而才疏:中國人所謂的務實,僅限於為自己撈一點“好處”,在其他方面未見顯著表現。領導們的演講喜愛大肆鋪墊一番,聽得人們雲裡霧裡,回味起來,盡是廢話;文學偏愛擺弄文字的形式,是為“優美”,鮮有更高的人文追求;民眾對“厚黑學”從內心裡崇敬——我不能接受講陰謀詭計的書成為書店裡的“暢銷書”。當一個民族承認“厚黑學”是“成功”的秘訣,這個民族的前景相當危險。事實上,“厚黑”和“拍馬屁”都是競爭很大的行列,一般人恐怕還不具備躋身其中的資格。如果你真把這些所謂的秘訣放在心上,那簡直可笑至極了。
中國人是典型的自欺欺人者:說到中國有什麼地方好,就光榮地聲稱中國有五千年文明史;說到中國目前有很多不足,就無恥地分辯說建國才六十年。說起中國或中國人有什麼不好,就舉一個別人也有如此這般不好的例子——這有什麼意義?如果我們要向比我們差的看齊,還談什麼“站起來”,談什麼進步?說到底,中國人是一個為數十幾億的阿Q集合。
Q雖然是個草包子,但當阿Q的數量多了,變成了大多數,他也會“強大”而可怕起來。作為一個民族整體來看,中國人的頭腦是十分簡單的,雖然有十幾億的個體,其實有效數字是很小的,只有小部分人的大腦在工作,其餘的便是在無限複製這一小部分的工作結果(不能說“成果”)。因此在中國人容易人云亦云,容易以訛傳訛。又因為中國有著一種奇怪的“群眾”傳統,“群眾的力量”在一定條件下被歪曲地無限誇大,於是會出現“多數人的暴力”,當一些“不和諧”的聲音起來,馬上便會有人“組織”起千千萬萬的同胞群起而攻之,如前文所述,“消滅”它。
我自問是愛國的,但我不願意關起門來自吹自擂,我希望我們中國人是一個胸襟廣闊的虛心的民族。只有承認自己的不足才能追求進步,否則就是在固步自封和夜郎自大中滅亡。
關於中國人的“醜陋”之處,不勝枚舉,並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概括,歡迎補充;不當之處也敬請指正,只是跪求不要“消滅”我。

                                                      寫於2010年5月10日

2011年11月29日星期二

關於正字、本字、俗字、借字、新造字,并再談粵語書面化


 粵語正字”,是一個繼正音之後提出的概念。與在之前一篇文章中希望取締“正音”概念有所不同,筆者雖然對“正字”亦頗有微詞,卻尚未尋找到一個更好的概念以取而代之,故暫且不做破而不立的事情。
麼是正字?顧名思義,正字即正經、非邪、非俗之字,又即不誤之字,或是把錯字更正的動作。若將其當作動作來看,正字意味著指出“誤”字,並論證自己所舉之字何以為“正”。所謂“正”,又即有來歷、有理據,既要理出清晰的音韻源流,又要與該字的基本義或引申義有所對應,更要排除各種干擾項的影響。如是又牽扯出另一個概念:本字。以探求本字為門徑確定正字,是正字研究者常用的方法,也可能是繞不過去的步驟。甚麼是本字?按字面理解,應當是一個字最初的形式。那麼,追溯字源,我們又是否需要歸究至甲骨文或金文?這個問題可能提得過於尖刻,然而或許亦可對正字研究的操作有些許啟發。
目前,對粵語正字的研究是相當不成熟的,它的主力甚至並非從事語言文字學研究的專業人員,而是對此感興趣的業餘人士,因此當中存在的問題相當不少。
於是,我們又回到了之前的文章提到的粵語書寫問題。當今粵語書寫實踐中最大的問題莫過於拘泥於一字對應一音、以字的讀書音對應說話的自然音的做法。此種做法帶來了大量的俗字、借字、新造字,對於這些字,須區別看待:若祇作為一般的文字化嘗試,它們的存在是完全沒問題的;若要把它們也列入“正字”行列,則亟須謹慎。
當然,我們必須先看清,借字是漢字發展史上的普遍現象,有些字已經被借用了一兩千年甚至幾千年,背景是當時的漢字發展尚處於較原始階段,故叚借成了造字的一個重要手段。一些較極端的“正字”者,竟然拿最基本的人稱字“我”、“你”等來開刀,言“我”、“你”非正,而“余”、“爾”正。事實上,漢語語文系統中,大部分常用字是先有音再有字,古人造字最初的目的就是把口之音符號化,用以記事,而不是創造一字來規定話當如何說;而且文字並非一時一地由一人創造,文字初創後又有流變,所以一個字有若干寫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輕言此正而彼誤,決非明智之舉。如第一人稱單數,“余”、“我”皆是甲骨文中已有之字,且上古音相近,皆屬喻母魚部[①],“余”為平聲,“我”為上聲;金文中始出現的“吾”(疑母魚部平聲)以及更後出的借字“予”(喻母魚部平聲),皆音近且義同。又如第二人稱單數,“女”、“汝”、“爾”本義皆非人稱,均系借音而表對方稱呼,而“你”則更是擬音專造之字。這些字,千年來均作為“正字”存在,若要尋本追源,一定是遠古祖先口中的一個音而已,當然不值得枉作小人。
然而另一種情況就不能等而視之了。近代以來一些文人媒體憑粵語口頭語言的現代發音而借用或創造一些形聲字、會意字等[②]實際上僅為方便起見,是權宜之法,這部分新字或被賦予了新意義的老字由於使用時間長而漸漸深入民心,甚至被作為方言字收進一些字典中。這就開始值得小心注意了,字典中帶<>字號的字,作為俗字存在誠然無可厚非,然而倘若今天人們因為字典中收進這些字便認為它們是正字,則大為不妥。諸如《廣州方言字典》、《廣東俗語字典》、《漢語方言大詞典》等工具書,內列條目是民間已然存在的俗寫字,解釋是就方言中已然存在的表義來作歸納記錄,祇為保存方言、俗語的需要而寫,從未強調可作探求本源、辨別正誤之用,實在不宜過度解讀。然而現今探求“正字”“本字”的著作、文章卻常引用這些字典裏的字形、字義,實為不辨本末之舉,等同於做數學證明題,從已知條件出發,最後還是推導出已知條件。
之所以不能用字的讀書音與說話的自然音一一對應進行正字判斷,是因為任何語言的語音都不是凝固不變的,而且粵語和所有自然形成的語言一樣,本身的發展不依賴於文字,故千百年來,讀書人用的讀書音,和一般人俗話俚語中的自然音,不僅不重合,而且各自遵循著相對獨立的軌跡發展。由於漢字不是拼音文字,對於今天習慣了接受“某字讀某音”教育的一般人而言,這種語音分歧不容易從文字中體現出來。
筆者前面的文章提到過的“佢”字,是專為指第三人稱單數新造的字。第三人稱單數在今客家話中音[ki][k’i],潮州話音[ky],粵語多個方言點(如順德大良、中山石岐等)音[k’y],實際上是齊口、撮口二呼的區別。同一字在漢語諸方言中讀音有齊撮呼之別是常見現象,文言中的第三人稱多用“其”字,渠之切,又居之切,中古擬音[ki][k’i],實際上正是上列客家話、潮州話和粵語方言點中的第三人稱單數字。廣府話特有的[k’œi]13(四邑片開平話赤坎方言點讀音亦相若),亦與[ky]13有著方音對應的關繫,從“區”、“渠”等音近字在廣州話和其他方言點的發音對比即可驗證。這些[ki][k’i][k’y][k’œi],語義是重合的,基本可以判定是同一個字。同樣是擬聲假借字,“其”字已使用數千年,中古又出現一個“渠”,而“佢”則是在不知“其”所以然的情況下新造而得,到底哪一個更具備作為正字的資格?
又如廣州話中表示“舀”這一動作的[pɐt]5音字(又讀[p’ɐt]5),《漢語方言大詞典》作“𢳂(左扌右畢),又於諸多刊物中作“𢴩”(左扌右筆)。此二字皆非常生僻。《集韻》:“𢳂,匹蔑切,音瞥。牽也。”“𢴩,逼密切,並音筆。刺也。”前者音義皆不合,後者音合義不合,可見是“見邊讀邊”的借字。一些字詞,未經深入考證,便急於從別處借用或新造一個形式,使大家安於使用新字,可能會抹殺繼續探尋這部分字詞本源的可能性。若稍稍走出廣州城區,便可在多處聽到“[fut]5湯”或“[fɐt]5湯”,音同當地方言之“拂”。能在歷史上既讀如“筆”又讀如今音“佛”的最常見聲旁即為“弗”,帶聲旁“弗”的字,上古音皆從重唇聲母,即輔音[p][p’],而中古以後部分字分化出輕唇[f]。“拂”字,《集韻》作敷物切,音髴;又普密切;又方未切,音沸。按照反切,廣州話“拂”可讀[fɐt]2[p’ɐt]2[fei]33,其中前兩種陽入聲讀音,又同“佛”字的情況一樣,可兼具陰入[fɐt]5[p’ɐt]5音,前者是眾所周知之“拂塵”之“拂”,後者則正與“[p’ ɐt]5湯”之[p’ ɐt]5音同,“弗”聲旁又有幫母字(如“費”),由送氣[p’ɐt]5向不送氣[pɐt]5轉變,或二音並存,相當順其自然。“拂”字有除、拔等義,先引申為用工具帶走,再取其承載轉移之義似乎也順理成章,這正是“拂垃圾”、“拂飯”、“拂湯”之“拂”。廣州話今天仍然保留若干古音,這些古音是由自然音承載下來的,與字的讀書音幾乎毫無關繫,若意識不到這一點,死咬住“筆”“畢”等聲旁,咬一輩子也咬不出甚麼結果來。
同樣道理,“沙煲”之“煲”[pou]55也是一個新造字。之所以要新造字,正因為意識不到其本字是“釜”。“釜”的廣州話讀書音早已與“苦”相同,殊不知“煲”正是“釜”之古音[],“苦”音是後出之音,人們却要新造一“煲”字來為讀音找到一個“歸宿”。至於動詞“釜湯”之“釜”,則是由器具名稱轉作烹飪手段用。在使用“釜湯”之前,粵人已有“熬湯(水)”之講法,今兩存之。
孔仲南在《廣東俗語考》序言中:“然粵語之名物雖正,而亦多有求其聲而無其字者,何哉?則以語音與讀音分而為二之故,於是清濁之間而音變矣。無呼作母、合乎作憾、返呼作翻、勿呼作米。尋聲者無從下筆,於是生安白造之俗字出焉。”說的正是上述現象。除理論意義外,孔仲南一句話,還幫助我們解決了四個正字:無(俗作“冇”)、合(俗作“冚”)、返(俗常作“翻”)、勿(俗作“咪”)。
一一對應式的書寫方法,還直接忽略了活的語言常見的語流導致音變的現象。以孔仲南指出的“合乎作憾”來例,即是一個今天已被普遍接受的假借“粵語字”:冚(此處廣州話讀[hɐm]22,音同“憾”),組詞“冚家”、“冚世界”,即“全家”、“全世界”的俗稱。孔仲南的說法似乎並未被廣泛注意,關於此字的“正字”為何,傳播最廣的說法竟是“咸”,理由是“咸”有“全”的意思,其音[ham]21又與[hɐm]22接近。然而,立論者著實太武斷,並未注意到“咸”作“全”解時的具體用法:《書•堯典》:“庶績咸熙。”《詩•大雅•崧高》:“週邦咸喜。”《桃花源記》:“村中聞有此人,咸來問訊。”《後漢書•張衡傳》:“京城學者咸怪其無徵。”這些都是被持“咸”論者列舉的“例證”。然而在這些例句中,“咸”字均作修飾動詞或形容詞的副詞用,卻無一為修飾名詞的形容詞,試問如何可作“咸家”成立的證據?其實,所謂“冚家”就是“合(闔)家”在語流中的音變,並屬於粵語語音變化中常見的“陽入對轉”現象:廣州話入聲合(闔)[hɐp]2的韻尾是閉口塞音,這種閉口塞音造成語流的短暫停頓,為適應快速語流,變成更容易與後字連接的鼻音韻尾[m],就成了[hɐm]22,轉變十分直接,連調值也沒有改變。再者,“合(闔)家”、“合(闔)族”“合(闔)郡”等詞組屢見於文言典籍,“合(闔)”是如假包換的形容詞“全”(全部)。
又如彭志銘寫“祲馟”[],更是近乎荒誕:這個“祲馟”,作者自音“朕除”,謂“有一股氣味”為“有祲馟”。作者的解釋為“祲”是氣味,不是量詞,作量詞的“陣”是俗寫,“馟”也是氣味。果真如此?此處作者也是完全忽略了語流中的語音變化和粵語量詞的用法:第一,“祲”粵語讀平聲“針”不讀去聲“朕”,“馟”讀“塗”不讀“除”,此二字即便在古代,也不是常用字,故有無俗讀音非常可疑;“有一股氣味”的粵語說法,最基本的是“有陣味”,“陣”[tsɐn]22[]的韻尾[n]與“味”的聲母[m]連在一起,便被[m]同化了,於是單獨聽起來“陣”便成了“朕”[tsɐm]22,從同化方向來說,屬於逆同化,民間口語以聲音為主體而不注重本字,[tsɐm]22被當做一個真實存在的字,應用為其他氣味的量詞,這又是語言學中的“還原構詞法”(Back formation;廣州話中表示氣味的[ts’œi]21,雖本字未明,但其擬聲肯定不是“除”,而是“隨”,借助粵語其他方言點的讀音便可得證。第二,“有陣隨(借音)”實際上是“有一陣隨(借音)”,“陣”恰恰是量詞,是本字,“隨”(借音)是名詞,斷不能砍頭留尾地單獨把“陣隨”作為一個詞條來解釋[]
同理,經常寫作“第日”或“遞日”的,實際上就是“第二日”,由於“二”字的韻尾[i]與“日”的聲母[j]實際發聲部位相同,“二”音在語流中被吞掉,寫的時候,其實還是保留“二”字較為合適。“第二日”不僅指字面上的下一日,還可以指“另尋一日”。又如常被寫作“尋物”[]或“琴物”的即“昨晚日”的音變[],其實是相當顯淺的道理,不知為何落得如今眾說紛紜的現狀。

“正字”操作,或者說粵語書面化操作上,另一非常嚴重的問題是亂用古籍。前面已經舉過“合家”誤作“咸家”之例,筆者之前的文章也指出王亭之論證“重有”的荒謬性,并提出正字可能為“尚有”,部分節取了對“尚”字的字義論證過程(見鏈接 http://blog.sina.com.cn/s/blog_8d1806c40100uugd.html),以下補充“尚”字的音韻推斷:
前已假設需要求正字的[tsuŋ]22音字為S“尚”屬禪母陽韻,上古擬音[ʑiaŋ](王力)。“尚”的古聲母[ʑ]屬舌面前硬腭知組聲母中的濁擦音,現代粵語廣府片中知組聲母除鼻音孃母外皆與舌尖齒背精組聲母合流,和精組聲母同聲,與[ʑ]相對應的濁擦音聲母是[z];粵語在發展過程中又失去濁擦音,“尚”字的古[ʑ]在現代文讀中轉變成了清擦音[s],而俗讀音脫離書面文字向與濁擦音關繫僅比清擦音稍遠一些的清塞擦音[ʦ][ʨ]轉變是很有可能的。韻母關繫方面,“尚”字今天在東莞、寶安諸方言點(包括粵語廣府話、疍家話和客家話)讀書音(文讀)作[sɔŋ][ʃɔŋ],粵語四邑片、高州話和潮州話中文讀[siaŋ],而廣州話中文讀[sœŋ]22則正好處於[siaŋ][sɔŋ]的演變形式之間。S字多用於粵語廣府片,廣州、肇慶等地讀[ʦuŋ]22/21,中山(石岐)讀[ʦɛŋ]22[ʦiaŋ]22(前者實由後者簡化而來),羅定(老城區)讀[tsiŋ]22,羅定音相對於中山音相當於“凈”字在粵語廣府片中文讀和俗讀的關繫,是演變過程不同階段的呈現,雖然這些地區“尚”字的文讀已一律為[sœŋ],但中山(石岐)的S字與“尚”字古音已然同韻,而S字在廣府片諸方言點中的用法是一致的,廣州話的[ʦuŋ]22與中山石岐話的[ʦɛŋ]33、羅定話的[ʦiŋ]33顯然是同一字。S以聲音形式存在於口語,“尚”以文字形式存在於書面語,其傳播方式不同,廣州話同一個字文讀循高州(四邑)-廣州-寶安演變軌跡,作[sœŋ]22,俗讀循羅定-中山-廣州演變軌跡,作[ʦuŋ]22,是有可能的。容易引起誤解而必須澄清的一點是,無論是[œŋ][iaŋ][ɔŋ]、還是[ɛŋ],在這裡都是對陽韻的不同實際讀音,而非韻部在改變。綜合音、義考慮,若可排除S是壯侗音存的可能性,S字的正字就很可能是“尚”,且“尚有”“尚未”在文言中又是常見組合,不顯突兀。
王亭之又曾在別處引《詩·大雅·生民》中的“厥聲載路”來證明粵語中指兄弟的“大佬”、“細佬”之“佬”(借音)和指小孩的“細路”之“路”(借音)的“正字”是“路”,理由是“古人‘路’是‘兄’的意思”,並將此句解作“聲音傳到他的哥哥那”。筆者遍尋《詩》經各家註疏,未見將“路”訓為“兄”。即便有,也必屬言而無當。此句與前文連起來是“鳥乃去矣,后稷呱矣。實覃實籲,厥聲載路。”是說后稷哭泣的聲音大。后稷的故事,與其兄有何干?毛《傳》訓“路”為“大”,未有詳解,後世諸家往往照抄。朱熹《集傳》則寫得相當清晰:“載,滿也。滿路,言其聲之大。”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麼“路”與“大”相關。所以此處“路”就是道路的路,與兄弟稱謂毫無聯繫。
“佬”(借音)是什麼?一說來源於壯侗語言中的男子稱謂,又泛指“人”,“大佬”、“細佬”就是比自己年長的兄和比自己年幼的弟。而廣州話中指小孩的“細路”,則衍生自“細佬(借音)哥”,本指小男孩,泛指小孩。從粵語其他方言點的發音亦可證明,“細佬哥”的“佬”(借音),音近於當地方言的“老”字,而未必近乎“路”字。此“佬”是否有正字,正字為何,皆未明瞭,不擬強解。
又如彭志銘在《廣東俗語正字考》中,將“葳蕤”作為“威水”的正字,謂“葳蕤”(音“威銳”)出自《楚辭》[],意為“茂盛”或“形容羽飾的華麗”,又謂粵語中的“威水”以前就是用來形容人衣著光鮮豔麗,後來才引申為威風凜凜。殊不知,粵語中在形容詞後加一“水”字的結構相當常見,如“叻(借音[lɛk]5)水”、“醒水”(此二詞意為頭腦靈活,即“機靈”),“老水”(少年老成或以老賣老),“掂(借音[tim]2)水”(妥當,有能力勝任),“盡[](音[mɐn]33)水”(勉強夠,很可能不夠[11])等等,“威水”正是威風凜凜之意,並無問題,毋須“聯想”到“葳蕤”。“‘威水’以前用來形容衣著光鮮豔麗”只是作者想當然的論斷,衣著光鮮也是“威風”的一種表現,當然是“威水”的一種用法,然而以偏概全,認為這就是“威水”舊義的全部,就有失嚴謹了。

此外,“尚有”一個“正字”研究者的語言素養問題假如研究者只通單一的粵語次方言(例如現代廣州話),並以此為依據來研究粵語“正字”(更包括“正音”),簡直有點天方夜譚。這樣的研究者常常武斷地認定某些音、字、詞、句“正確”而另一些“錯誤”,前文所舉諸反面例子大都存在這方面的缺失。須知廣州(番禺、南海)在歷史上向來作為一省之會,其方言廣州話受官話影響非常大,很多字音、詞彙甚至文法都會與其他地方更“鄉土”的粵語不一樣。要儘量排除干擾和出錯的可能性,熟悉愈多與廣州話差別較大的次方言則愈好,若對壯侗等少數民族語言有所關注則更佳。

所謂的粵語正字,若要成為一個體系,實際上應主要集中於對基本實詞的探究。目前我們祇考慮用漢字來寫“正字”,暫不選擇引入拼音符號,假如一個今天粵語中常用的字被確定為漢字,它的正字應該也是今天或古時常見的漢字。時下以粵語正字為主題的著作雖然不少,然而對基本實詞研究的覆蓋面尚不足以支撐整個語言的規範書面化;更重要的一點是,從學者開始系統地深究粵語字至今歷時尚短,尤其是粵語“正字”(包括正音)在現代真正受到關注也不過是近年來的事。粵語正音、正字系統尚須經歷一段日子的沉澱與討論,急於“言同音,書同文”,對方言保育其實弊大於利。
又正因為當前研究水準有限,新造字、借字出現的頻率才如此之高。新造字且不再談,回到借字問題雖然現代漢語白話文中也有很多借字作正的成分例如我是人實際上由發展而來卻借用了是非”,與粵語書面化中的一一對應問題如出一轍。“是”自確定下來以後就成了漢語白話文中的正字”。然而既然我們又非常強調粵語對正統漢語的傳承性筆者從感情上實在非常不願意在粵語書面化上過多地借用他字除非是千百年來已經習慣借用的字或確鑿證實它並非漢字。
寫到最後,發現本文比之前的文字更加晦澀了,必須道歉。粵語正字是一項極其浩大的工程,大到有點超乎我們的想象。這需要我們坐下來腳踏實地地做學問,一磚一瓦地砌成這座摩天廣廈。以筆者有限的能力,似乎未能駕馭本文的題目,希望這幾千字,能夠比較清晰地說明一些問題,能夠顯露出一些真問題的冰山一角。


[] 一說“我”上古已屬疑母。
[] 事實上古代文人描述嶺南風物時已有此做法,但其對普通老百姓的影響力遠不如近代以來的知識份子和各種大眾傳媒。
[] 高本漢上古擬音作[b'i ̯wo]
[] 彭志銘:《廣東俗語正字考》,香港:次文化有限公司,2009年版,第43頁。
[] 廣州話[ʦ]聲母在一些著作中註作舌面中音[ʨ],可能更符合多數人實際發音,[ʦ][ʨ]在今天廣州話中因人而異地並存,但更多著作傾向於使用[ʦ],此處及本文其他位置作[ʦ],並非對語音的絕對規定。
[] “陣隨(借音)”在粵語中就如同“匹馬”、“隻狗”“張床”的結構,已經是作“該股氣味”來理解了。
[] 詹憲慈:《廣州語本字》,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5758條。後來部分正字研究者以此為據認為“尋物”是正字。
[] 詳見邵慧君、甘於恩:《廣東方言與文化探論》,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43147頁。
[] 《楚辭·七諫·初放》:“上葳蕤而防露兮。”
[] 直接使用詹憲慈寫法,未確認正確與否。
[11] 又如“計到好盡水”,意為計算得很盡,難有靈活調整的空間。